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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二五章 天賜神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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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小蠻子,外加一個禿腦殼,湊在一起比劃了半晌,梁辛和柳亦看得面面相覷,弄不懂他們想說啥。

柳亦猜得不耐煩了,幹脆站起來,對梁辛道:“我出去看看……”

梁辛擔心外面會有什麽兇險,也站起來:“我隨你一起去!”跟著又轉身對拓穆顎布蘇恭敬道:“老爺子,我們出去看一眼,馬上便回來。”

拓穆顎布蘇‘嗯’了一聲:“去吧,小心些,要是真有應付不了的敵人,就引進來!”

梁辛和柳亦大聲應諾,對著娃娃蠻打了個手勢,閃身進入隧道快步向著外面奔去。

大毛小毛自然是撒腿就跑,倒是禿腦殼,聽到怪筍裏傳出說話聲先是嚇一跳,小小的身體高高躍起,一雙小眼睛用力眨巴了幾下,繼而又見‘梁同類’對怪筍恭敬有加,它也不甘人後,從胖海豹身上跳下來,三搖兩擺沖到過來,揚起腦袋咚咚兩聲,撞了怪筍兩下,這才轉過身,大呼小叫地追著眾人向外跑去。

兩個青衣的腳程何其迅速,沒一會功夫就從山底奔出,梁辛在最前,就在他沖出礦洞的同時,七蠱紅鱗迎風而起,護住了所有人的身形。此刻正值黑夜,海天之間混沌無光一片漆黑,四下裏盡是海水狂躁沸騰間爆發的激流撲湧聲,聽起來讓人心浮氣躁。

孤峰上卻是一片安寧,不遠處蒿草繩拉就的索橋仍在,十幾頭巨大蜥蜴正百無聊賴的閑逛。梁辛沒發覺有什麽異常,回頭看看大哥,柳亦也撇嘴聳肩:“該不是兩個娃娃蠻……餓了?”

說著,哥倆一起望向娃娃蠻,大毛小毛一起伸手,高高指向了半空,柳亦循著他們的指點望向天空,片刻後,他臉上的肥肉突然一抖,雙眼也瞇起了來,臉上的神情從不耐煩變作疑惑、凝重,繼而漸漸化作喜悅,結結巴巴的說道:“那、那是、那是星星?”

天空漆黑而混沌,可視線盡頭處,正有一點朦朧銀光,頑強而美麗地閃爍著,不是星光又是有什麽!

梁辛的目力比著柳亦還要更強,此刻也把那一盞星光瞧得清清楚楚,神情之間早都是狂喜之色,憋了半天,突然哈的一聲大笑起來。

這些天以來,天上始終渾濁一片,日不見驕陽,夜不現星月,而現在這一點久違的星光隱隱現出……這便說明,天空中的迷霧法術正在漸漸散去!

這讓兩兄弟如何能夠不笑!歡喜之下把手裏的傳訊鈴鐺全都搖了個遍,趕緊從老家喊人來接他們……

不久之後,哥倆美滋滋的回到山底,也不等怪筍發問,就把外面的情形說了個清楚。

拓穆顎布蘇聞語氣輕松,可聲音還是硬邦邦的,聽上去感覺好像往耳朵裏釘木楔子似的,說不出的別扭:“論起根源,外面的迷天法術,算是女魔發動的。現在她已身死,法術自然也就散了,不足為奇。”

女神仙相一死,外面便顯出了星光,梁辛在重返山底的途中就已經想到了,這段時間裏讓他們費盡力氣尋找的‘迷天法術根源’,就是這個一字成道的女神仙相。現在聽拓穆顎布蘇這樣說,倒並不覺得意外,不過真正讓梁辛納悶的是,藏身怪筍裏的老頭子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事情。

拓穆顎布蘇為人有幾分書呆子氣,但是並不傻,很快就看出了梁辛的疑惑,呵呵笑道:“所有的事情,都是女魔自己告訴我的,其中的緣由一會便會說到,現在單獨摘出來解釋,又會牽扯出你們一大堆的問題,麻煩得很。”

聞言後梁辛笑呵呵的點頭,暫時放下疑問,伸手指了指怪筍,又把話題拉回來:“這個天地歲是件什麽樣的寶貝,真個關系到天賜神力?”

“不知道天地歲無妨,但你們總知道另外一樣事物吧:太歲!”

就算再怎麽孤陋寡聞,梁辛和柳亦也知道‘太歲’。古語稱之為‘肉芝’、‘聚肉’,這種東西形態各異顏色不一,而最稀奇的是,沒有人能分得清它到底是動物、植物,抑或菌菇。‘太歲’沒鼻子沒眼睛,更沒有頭顱四肢。看上去就像一大團皮肉,摸起來也彈性十足,可無論放多久,它都不腐爛,相反還會緩慢生長,若以刀割劃,外皮之下盡是嫩嫩白肉,可無血無汁。

中土上關於‘太歲’的說法林林總總,各不相同,其中最主流的兩個說法,幹脆截然相反。

第一種說法將其視作大兇之物,自古便有‘命犯太歲’一說,傳此物現身之處,必有大難;另一種說法則把‘太歲’當做天材地寶,有緣之人服食之後,便可呼風喚雨,立地封仙!

‘太歲’屬土行可天性喜水,雖然是個奇怪物,不過並不算異常罕見,在民間偶爾會有發現,大都出現在水土相間之處,比如古井、泥溝或者淺溪中。也有過不少修士曾經采擷太歲,想用以煉藥凝丹。可所有的努力都化徒勞,這種東西對修行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效果。

柳亦的目光閃爍,望著那根怪筍:“這個怪、怪那啥是一只太歲?”

“是太歲,不過不是普通的太歲!”拓穆顎布蘇沒繼續說下去,而是又把話題給岔開了:“另外,你們知不知道‘開天封仙’的典故?”

梁辛和柳亦一起點頭。

天地初開,世界上沒有規則可言,只有無邊的混沌,經過無數法力強大的聖人和妖鬼怪物的努力,才最終破掉了混沌,讓陰陽分開,天道也得以成形。

而天道初成之際,當初破除混沌有功的聖人和怪物也得以飛仙封神。在這一道天地輪回中,第一批悟道飛仙之人,便被稱作‘開天封仙’。

拓穆顎布蘇連提兩個重點,梁辛哪還能不明白,瞠目道:“您老的意思……這棵筍子,原本是一顆太歲?混沌時就存在、成精的太歲?被‘開天封神’的太歲?”

拓穆顎布蘇嘿嘿一笑:“不錯!它是天下間所有太歲的祖宗、飛仙後留在世間的法身,所以才被稱作天地歲!”說著,停頓了片刻後又誇讚了句:“你這娃娃倒不算蠢笨,還對得起身子骨裏的梁家血脈。”

梁辛把胸膛挺得老高,笑得挺客氣。柳亦則追問道:“這枚天地歲,又和中土凡人的天賜神力有什麽關系?”

這次拓穆顎布蘇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:“遠古時,那群魔頭自大海另一端東渡之前,此間的情形不是現下的樣子……”

雜錦孤峰下的情形一目了然,天地歲長在泥土中,在它旁邊則陳列著一口古井。

可是在遠古時,原本沒有那口古井,天地歲之下也不是泥土,而是一眼泉。泉水所連接的地下水脈蜿蜒曲折,方向上卻直返中土,與中土上諸多龐大的繁雜水系多有交匯。

聽到此處,梁辛忍不住低低地驚呼了一聲:“下面的那道地湖,竟然和中土相連?”

柳亦也跟著接茬,笑道:“早知道就順著地湖游回去了哈!”

不料拓穆顎布蘇卻罵了聲:“放屁!我說的是遠古時的水脈!遠古水脈直連中土,可古井下的地湖只與兇島相通,根本就是兩回事!我正說著一半,你們莫在胡猜,否則越說越亂!”說完,又意猶未盡的罵了句:“都是糊塗蛋,哪有梁老大一分半點的精明!”

老頭子罵得斬釘截鐵,好像都忘了,剛剛自己還誇過他聰明來著。兩兄弟縮著脖子對望一眼,誰也不敢說話了。

拓穆顎布蘇這才繼續道:“遠古時,這枚天地歲與中土水脈相連,它生性喜水,靈氣也能通過水源來傳遞,天長地久之下,中土上也衍生出無數天地歲的化身,就是所謂的太歲了。在第一次九星連線、神仙相東渡之前,中土上太歲隨處可見,而且也要強壯得多,我聽說遠古的太歲,有的甚至長得大如山岳!”

在行屬上太歲算是土行的怪物,而遠古時的太歲因為與天地歲相連,無論從體型還是法力上都要強大得太多了。太歲的氣息、力量對於練氣修天之人毫無補益,可是對於命中土行旺盛的凡人,卻有著極大的好處。所以在那時,土命的凡人如果生在太歲旁,都會變得異常強壯。

厚土承天,滋養萬物,土命凡人於太歲處得到了能力也各不相同。

至此梁辛也終於明白了,從古至今,所有凡人神力,全是拜太歲所賜,與其說是天賜神力,倒不如說‘太歲賜神力’!

說到這裏,拓穆顎布蘇突然嘆了口氣:“太歲大兇,現身處必有大災;太歲大吉,有緣得之立地封仙……嘿,這兩種說法,其實都是對的!”

梁辛皺了下眉頭,太歲大吉的說法他能明白,土命凡人能從太歲處得到神力,立地封仙雖然有些誇張,但也能算確有其事;可太歲大兇為啥也是對的?

柳亦和梁老三一樣迷惑,不過剛被罵完,不敢再胡亂發問了,嘴唇動了動又強行忍住。

“天賜神力分作兩種,一種是與生俱來,從打落地那天起就身具大力;而另一種則是突然覺醒,一直是個碌碌凡人,不知哪天一覺醒來,突然變成了一方強者!前一種還好些,後一種卻為禍巨大!凡人啊,嘿,嘿嘿!”說著,拓穆顎布蘇冷冷一笑:“你們可知,遠古時於真正的凡人而言……天賜神力之禍,要更甚於仙人之禍、妖魔之禍、猛獸之禍!”

梁辛的眼皮子微微一跳,拓穆顎布蘇的意思他完全能懂,甚至不久前還著實矯情過了一陣……

“當初我和梁老大一心只想著搬山,卻從未想過天賜神力之禍……若是梁老大在此,得知了那些遠古時的真相後,怕也不會來動這棵天地歲了!”

雖然拓穆顎布蘇沒說遠古時,天賜神力者到底如何‘禍害’普通人,梁辛卻也能盡數想象得到,當即點了點頭。

柳亦則呵呵一笑,開口嘆道:“別說天賜神力者,就是個村子裏的土流氓,仗著身體強壯,也會欺負四鄰,橫行鄉裏;就是個小小的縣吏,也會仗著手上那點權力,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為所欲為,這道惡劣根子與生俱來,再配上絕大的力量……嘿。”

拓穆顎布蘇這次沒罵人,而是淡淡的附和道:“相比之下,那些修士心中,沒太多凡間的欲望,對普通人的危害也就小的多了……搬山是不錯的,不過要靠這棵天地歲來搬山,卻是大錯特錯!”

說著,拓穆顎布蘇沈默了一陣,緩緩吐出了一口悶氣,繼而笑道:“幸好,這件事沒做成啊。扯得遠了,咱們繼續說這裏的事情。”

梁辛也伸了個懶腰,神情再度放松,盤腿坐到天地歲旁邊,笑了。

先祖力量強大,可也打了不少敗仗;先祖智計絕倫,可也有失算的時候……對梁一二當年事跡了解得越多,梁辛就越覺得,他老人家是人而不是神,這種感覺很古怪,或許少了些崇拜、希望,可又多了幾分親切、鮮活!

拓穆顎布蘇的語氣輕松了許多:“說過了天賜神力、天地歲,下面就該說說這些魔頭了!”說完,還自顧自的感慨了一句:“嘿,這後面的事情,可更大得很了!”

可接下來,老頭子並沒有直接開口,而是在尋思片刻後,讓梁辛先把他們這邊所知的、有關神仙相的諸事都細細講來。

兩個青衣你一言我一語,把事情說了個明白,拓穆顎布蘇才笑道:“想不到,你們知道的事情還不算少,這便好講得多了!”

說完,拓穆顎布蘇咳嗽了一聲,終於說到了重頭戲,而他說出的第一句話,就讓梁辛大不開心:“天猿和神仙相是一丘之貉!沒有天猿,神仙相根本就無法來到中土。神仙相所居之地荒瘠貧涼,壓根就沒有樹木,自然造不來艦船,他們能夠渡海,靠的就是天猿織錦。”

其實梁辛心裏早就有了這個想法,只不過一直都不願承認罷了。此刻拓穆顎布蘇言之鑿鑿,再也無可逃避,梁辛再重重一嘆的同時,心裏倒也釋然了,如此的話,倒有兩件事能肯定了:中土上,原本就沒有天猿這一族,它們是遠古時和神仙相一起渡海而來的,或者說,天猿一脈,幹脆是神仙相的附庸族;猴兒谷天猿一脈的先祖,應該是奉了那個神仙相叛徒的號令,一起謀反,將那支神仙相大軍永遠封印在了大眼之內。不過,從葫蘆師父那裏就能看出來,它們早就和中土上的神仙相沒有了牽連,雖然奉祖先號令永遠不會離開苦乃山,可實際上也算是得到了自由,無拘無束,悠閑度日。

拓穆顎布蘇沒太註意梁辛的神情,又繼續道:“這座兇島上的魔頭,和你在中土發現的那些神仙相,是同一批人,只不過,淪落到此的不走運罷了。上一次九星連線,神仙相集結了絕大多數族人,自大海彼端,搭乘洋流一路東渡,結果在混沌海域內正碰上逆流而上的巫蠱傳人。”

一提到這事,梁辛心裏就更不得勁了,柳亦也是滿臉的不痛快,要知道那一支巫蠱弟子組成的艦隊,算得上是遠古中土時最精銳的力量,戰力何等強大,所乘戰艦又是至寶陰沈木所造,結果被這群‘外國人’打了個全軍覆滅……

即便梁辛剛剛見識過神仙相的本領,心知肚明憑著人家的修為,在中土上絕對橫掃一大片,什麽五大三粗十三蠻,一字成道之下只有瞪眼等死的份,但是這也不能耽擱他心裏那份不舒服。

拓穆顎布蘇一笑:“其實這件事,也不是那麽簡單的!其一,神仙相的故居之處,生存惡劣到難以想象,遠非中土上的兇蠻之地可以比擬。而混沌之海則是天下第一等的險惡所在,在那裏決戰,神仙相比著巫蠱高手,要更適應環境。這就仿佛……”說著,老頭子琢磨了下,舉了個差不多的例子:“這就好像,巫蠱高手是江南之地長大的獵犬,神仙相則是寒冷草原上的巨狼,而獵犬、巨狼的戰場是在天寒地凍的極北冰原……這樣打下來,你說誰會贏?”

梁辛點了點頭,臉色卻沒好轉多少,不管怎麽說,人家神仙相元氣未傷,而巫蠱高手死得一個不剩,在這樣懸殊的結果下,適應環境之說不像個原因,而更像個遮醜的說辭。

柳亦嘆了口氣:“這是其一,那其二呢?”

拓穆顎布蘇笑了起來:“巫蠱弟子全軍覆滅,的確是一敗塗地,臨死前都沒能給自己拉上幾個墊背的,但是實際上,那支浮海東渡的神仙相大軍,卻吃了個天大的虧!”

青衣兄弟一下子就來了精神,忙不疊的追問道:“怎麽說?”

拓穆顎布蘇嘿嘿笑道:“神仙相集全族之力東渡中土,出發時共有四千之眾,另外還有三千多天猿隨行,可最終到達中土的,兩種怪物加在一起還不到兩千,它們會有如此慘重的損失,全是拜那些巫蠱前輩所賜!侍弄蠱術的人,天生都有一副虐戾心腸,混沌之海那一仗他們死不瞑目,又豈會讓那些兇手神仙相好過!”

說到最後,老頭子幹脆放開聲音,哈哈大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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